油画【大山深处 】
去过藏族聚居区的人都会对雪域高原的阳光留有至深的印象。那里的雪山、碧草、蓝天和鲜花的色彩纯度几乎达到饱和极值,让人难以相信这是真实的自然世界。去过藏族聚居区的画家,也几乎不能逃脱那种纯真之美对于他们画笔的虏获,那里的色彩与人物或许从此成为他们艺术生命的表现主题,至少也成为他们艺术创作不能缺失的色彩与淳朴。
雪域高原似乎有种魔力,用它神秘而辽阔的审美吸引着崇尚美、追求美的使者;不论离它是近是远,是视觉感官,还是精神思想。经商半生的韩玉臣虽从未进入高等美术学府,但20世纪70年代初,他却有幸与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李桦、苏高礼等大艺术家接触,不仅让他从此埋下了酷爱油画的这颗艺术种子,而且也因那时走进董希文这位大画家的西藏写生而从此萌生赴藏写生的艺术梦想。改革开放的新时期,韩玉臣成为其时市场经济大潮的下海人,但他割舍不下对于油画的那份初情,油画对他而言才是一座真正的高峰,是他魂牵梦绕的艺术家园。
他从未停止对于油画艺术的研习、写生与创作。2006年始的第一次进藏采风,开启了他十余次纵游西藏的写生之旅。他先后从青海、四川、新疆等方向进藏,并穿越西藏大北线,仿佛从不同路线走近世界屋脊让他探寻的不仅是沿途风光的悬殊,而且是文化地域的差异。在此,他既用摄影镜头瞬间抓拍,也用画笔细心体味——是人迹罕至的雪域环境保存了自然神秘奇幻的纯净美感,是雪域恶劣的气候环境激发了高原子民淳朴勇敢的人性魅力,而这正是当下城市化社会发展所缺少的人性品质与审美经验。
进藏的频次越密,激发他的创作热情也越炽。从《尼洋河畔》入选“丰域西南——吾土吾民油画邀请展”到《牧羊女》获得“第152届法国国家艺术沙龙展”金奖,到《朝拜路上》获得“第225届法国艺术家沙龙展”铜奖,再到《圣湖桑珠》 《晨光》入选“中国油画百年回望展” ……韩玉臣以其表现阳光下高原子民形象的油画而频频入选国内外一些重要学术大展并获奖,这对于一个非学院出身的画家来说,是荣耀而艰辛的。相比于那些注重形式语言探索与个性表现的当代油画,他的这些油画显得有些不入时流——他不是把艺术创新投入到画室内那些和现代审美经验相结合的艺术形式的突破上,而是将目光转入现实,尤其是转向对雪域高原那片纯净的自然与人文形象的表现,并以此来唤醒当代城市化物质生活所失缺的纯真与朴实。也因此,他始终坚持写实油画创作,既敬重法国巴比松画派对于乡村田园生活那种淳朴气息的描绘,也崇尚俄罗斯巡回展览画派对于现实生活的发现与讴歌,并力求以最质朴的语言来呈现最真切的人性与自然。
他在海拔5000米的双湖遭遇险情觅得素材所创作的《牧羊女》 ,以超宽的构图描绘了牧羊女迎着初阳开栏放牧的情景。作品着力于刻画那早晨斜射的阳光为出栏的一群山羊所勾勒出的一条条闪光的轮廓,以及白羊在这种光照中形成的丰富而微妙的色彩变化,那背对观众的牧羊女仅通过背影就展现了她淳朴而姣美的容貌,尤其是她湖蓝色的头巾不仅是全画色彩最纯的亮色,而且也使得画面整体的暖灰色显得更富于色彩的对比感。而为人们喜爱的《圣湖桑珠》和《晨光》则以藏女日常生活的正面描绘,揭示了她们内心淳朴而明朗的精神世界。 《晨光》以半立身形象占据画面大部,初阳投射在藏女那深褐色的脸上所呈现出的玫瑰色与外衣受光面的紫蓝、紫褐构成了色相上的统一体,并和背景的土黄、土绿色调形成色彩的互补关系。
虽然这些画作在造型艺术语言上尚需进一步锤炼但画幅所洋溢的生活气息、所充盈的一种人文理想却是鲜活而深刻的。对于我们这个时代而言,艺术不是太缺少技艺的锤炼,而是太缺乏有关艺术本质的精神与感悟,技艺其实只是完成其艺术创作的一个部分。油画艺术创作之于韩玉臣,也是这样。并不是说,他的作品已臻多高的妙境,而在于他对艺术的虔诚以及为此而像高原子民那样始终匍匐于奔向彼岸路途的潜心追求。近些年,韩玉臣依然每年坚持赴藏写生,住在普通藏族人民家里,和那些原本不相识的藏族人民早晨一起捡牛粪、垫羊圈,白天一起下牧场、打青稞,晚上一起走门串户、聊家常。这与其说是来写生,毋宁说是来还俗,让他自己的内心世界复归平淡,让他自己的人生境界回归淳朴。因此,他笔下的那些已和他混熟了的乡亲们也便呈现出自然纯真的表情,不论《楞本刀吉》还是《甘南卓格》 《甘南索考》 ,都让人感受到那表情里流露出的几许恬淡与自信。而这些远离现代都市喧嚣、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子民,也无不成为画家心仪的观照对象。在他们身上,他看到了人性的真切与温暖。这何尝不是吸引他的地方,又何尝不是他通过画笔捕捉并凝固在画面上的地方。
去过西藏的人,无不对那高原刺目的阳光留有至深的印象,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也让许多人避之不及。但韩玉臣却很享受这种阳光,晒得脸色黑红的他也把这种阳光永久地凝固在他的画笔里。